宛坪高速公路再次坍塌 工程建设引发关注

  投资60多亿元人民币的河南省南阳宛坪高速公路，在2007年和2008年通车前后的两年时间里，接连不断地发生坍塌，但却无人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在建设过程中，该工程被违法转包、分包，虽然被不断举报，但交通主管部门和河南省有关部门却对此置若罔闻，存在的问题始终没有得到处理。记者对此进行了深入调查。

    宛坪高速公路是不是豆腐渣工程

    2008 年9月18日，记者驱车行驶在南阳宛坪高速公路，在内乡至西峡间随处可见坍塌的护坡。在2007年8月18日，某报就报道了即将通车的宛坪高速在施工接近尾声时，其已通过河南省公路质检部门验收的护坡工程，出现大面积坍塌。2008年9月18日，记者在现场看到，这些去年经过修复的护坡，今年再次坍塌。护坡有的是整体垮坍，有的是局部沉陷。

    对护坡坍塌的原因，2007年8月11日南阳市宛坪高速公路有限公司相关人员给记者这样解释，今年7、8月份以来，豫西南地区连降大到暴雨，时间之长、雨量之大是当地十多年没有遇到过的，所以形成了较大的自然灾害。加之西峡以东路段的土质均为公路工程最为忌讳的膨胀土土质，同时为减少占用耕地，护坡的坡度一般都比较陡，因此出现部分护坡塌方现象应是正常。况且工程竣工前出现的水毁问题均由施工单位负责修复，从一定意义上来讲，在工程竣工前，所有护坡经过一次较大的自然灾害考验，对工程竣工后护坡的稳定也有一定益处。

    针对该公司的解释，记者在2007年9月13日再次赶赴宛坪高速公路。记者看到，一个月后，在Ｋ59＋000处的上护坡左幅拱形骨架仍出现了30米左右的塌方。随同记者前往的一位高速公路监理人员在现场测量时发现，此处片石砂浆不饱满，出现大面积空洞，深度达30厘米，砂浆强度不符合施工技术规范要求。在Ｋ40＋090处，左右幅石砌护坡出现了7处较大面积塌方。监理人员在现场发现，片石之间的空洞竟达17厘米深，片石厚度只有20厘米左右，塌方处的砂浆花白松散，有些用手握即碎。

    该监理人员告诉记者，按照正常的施工规范，片石之间不能有空洞，片石的厚度也应该在25厘米以上，砂浆标号应符合技术规范要求。针对膨胀土土质，在施工时也有专门的处理办法。在这段膨胀土土质的路上并非所有的护坡都出现了塌方。根据目测，其他未塌方护坡的砂浆显然比这一段护坡的砂浆硬度强。据他分析，空洞和砂浆硬度不够及严重偷工减料是造成该高速公路大面积塌方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仅如此，记者还看到，在宛坪高速公路辛庄北口处西100米左右的左幅中桥边板与另两块并不符合。监理人员告诉记者，一般情况下，这是不允许的。

    不久，又有监理人员向记者反映：“宛坪高速的新泽西护栏在预制时，没放钢筋，用竹皮，且没有预埋钢板，底座的预埋钢板也没有。在安装时，节与节之间也没有钢管联接。”

    2007年宛坪高速护坡大面积坍塌，2008年又发生坍塌，到底是暴雨冲刷使然还是工程质量出现了问题，让人生疑。接连不断的坍塌让人对宛坪高速的建设状况产生质疑：宛坪高速公路到底是怎样建设的呢？
蹊跷的9.5%降价幅度

    据一些投标单位反映，宛坪高速在招标中有一个9.5%的降价幅度让人费解，这也是群众质疑的焦点。对此，宛坪公司相关负责人说，“关于降价9.5%的问题，我公司根本不知晓。本项目从筹建到现在，每项工程的招投标一直坚持了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每次招投标的各个环节有相关监督、监察、公证、纪检部门参加，招投标结果也是报上级部门批准后执行的，根本不存在降价多少的问题。经查档案资料和对有关问题的澄清，也无降低9.5%的内容”，这是2007年8月 11日宛坪公司负责人给记者的解释中所提到的相关内容。

    “9.5%的降价幅度是宛坪公司的董事长王某一个人定的，没有经过公司的集体决策。在平顶山等地组织的评标工作，也是王某指挥副总鲁某和一位女同志共同操作的。”一些已经离开了宛坪公司的工作人员向记者反映，“某些人完全操纵了招标过程。所以中标结果让大家都很惊讶！”

    “在宛坪公司前期的资格预审工作，相关领导也是不断地打招呼、递条子。”宛坪公司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讲，“招标过程完全变了味。”

    南阳市一位从事工程预算的专家说，依据南阳2003年当时的物价指标，宛坪高速公路的降价幅度控制在17%左右，施工单位也会有利可图，9.5%的降价幅度是典型的虚高工程造价。记者查阅了河南省部分高速公路的降价数据，一些公司的降价幅度一般都在20%——30%之间，利润是比较合理的。

    宛坪公司为什么选择这么低、这么蹊跷的降价幅度，而且事后又极力否认呢？这些都让人充满疑问。宛坪公司的董事长王某能否会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呢？但记者多次致电王某都石沉大海。

    “ 宛坪高速从资格预审开始就问题不断。”一位知情人士讲，“同一个施工单位，有三四批不同的人拿资料报名，大部分都是借的资质，还有一些施工单位采取围标等手段投标。中国四治就是重庆渝万建设集团老板杨某借的资质进行投标。路桥某公司等单位也是一些个体老板幕后操纵中标的。这些施工单位在中标后，却是转了再转，分了再分，最后完全成了一流队伍投标、二流队伍进场、三流队伍施工的局面。”

    “经过层层转包、分包，总承包商获得了巨额的利润，但却给地方留下了一个年年坍塌的烂工程”。当地的一位群众说。一些知情人士向记者反映，虽然一些施工单位赚了许多，但部分施工单位欲壑难填，与监理、设计等部门勾结编造不实的工程变更申请，骗取国家资金。河南省规定，超过50万元的变更需要省公路局批准，但宛平高速一些施工变更报价大多在50万元以下。如中铁十三局及福建省第一公路工程公司的部分变更都在49万元左右。这些变更是否经得住审查，让人质疑。

    工程施工黑洞

    “宛坪高速在施工过程中，大部分标段都是转包、分包的。”一位姓陈的包工头说。

    如B7标段，山东通达公路公司在资格预审及投标中，通过编造虚假业绩，中了标，后又将部分工程分包给了中铁隧道公司，设为B7标一分部，而在施工中又将工程转包给了中国水电十三局。

    B3 标段，中国四冶在重庆渝万建设集团老板杨某的操纵下中标。中标之后，杨某向中国四冶上缴了3%的管理费用。施工过程中，他又将工程分包给了王某、穆某、陈某等三个包工头。该标段因为被河南媒体曝光，记者从河南省交通厅公路局主抓工程的温胜强副局长那里获悉，河南省交通部门已将中国四冶列入公路建设市场黑名单。

    A3路基标段，位于商丘的河南路桥发展建设总公司将工程转给了南阳市公路局；B2标段，湖南郴州公路桥梁建设有限公司将工程转给了河南一通建设公司。

    2005 年初，宛坪高速公路因为融资问题，股东发生变化，河南省公路局接管了宛坪高速公路的建设工作。路面施工招标在河南省公路部门的组织下进行。但在工程施工中，转包工程的现象也比比皆是。如路面3标，广东晶通公路建设公司将造价9915万元的路面施工转包给了镇平县公路局；路面5标，浙江正方交通建设集团将 1亿元的工程转包给了唐河县公路局。

    在宛坪高速公路房建工程投标中，大量企业采取围标等不法手段，中标后又将工程转给了许多个体户。如房建NNF3-05标段就是一个姓徐的个体老板借用林州三建的资质采用围标的形式中标的。中标之后，徐某提走了150万元的管理费用，又将工程转给了信阳的一个个体户。

    在宛坪的绿化工程中，转包现象更是层出不穷。如B- 07段绿化工程就是许昌一个个体户借用晋州市经济技术开发区园林中心的资质中标的。B-03段也是潢川姓王的一位老板借用洛阳市公路绿化工程处资质中标的。A-06段是杨某借用封丘县河南新村园林绿化工程公司资质中标的。

    一位当地的建筑业人士说，宛坪高速公路从土建招标到随后的路面、绿化、房建招标等，资格预审弄虚作假，招标过程是光怪陆离，中标结果也是五花八门，各种有权有势有钱的人在宛坪高速招标中上演了一幕幕丑陋的权钱交易。
山东通达背后的“公路掮客”

    在宛坪高速公路施工单位中，山东通达公司能中标3亿多元的B7标段，这让许多人都垂涎三尺。一个从没有隧道施工业绩的企业，如何能中标共有6道1400多延米隧道工程的标段呢？最先向通达公司提出质疑的是在竞标结果中排名第二的中铁隧道公司。该公司向有关部门进行了反映，后在宛坪公司相关人员的协调下，该公司从B7标段中分包了1.2亿左右的工程。对此，宛坪公司向记者解释，2004年宛坪高速公路B7标工程招标过程中，中铁隧道公司为中标第二名。因当时有反映中标第一名的山东通达公司对隧道施工经验不足，当时的南阳市宛坪高速公路有限公司（注：当时由南阳市三家股东控股组建南阳市宛坪高速公路有限公司。 2005年初因股东变更，重新登记注册了河南省交通厅公路管理局和南阳市公路管理局共同组建的新的南阳市宛坪高速公路有限公司）和有关方面进行了研究，在山东通达公司和中铁隧道公司协商的基础上，报经河南省交通厅同意，将B7标分割，另设B7标一分部由中铁隧道公司负责修建。

    根据《招投标法》的相关规定，确实要分包工程的，需要在投标文件中注明。通达公司在中标后与中铁隧道公司协商分包，明显违反相关程序及有关法律。一位法律界人士讲，如果宛坪公司所讲属实，相关单位有串通造假之嫌疑，河南省交通厅明显违法。

    就是这样，山东通达公司在施工中，仍将工程转包给了中国水电十三局施工。对于山东通达这样的施工现状，一些知情人表示这不值得奇怪。他们指出，山东通达在河南另外几条高速公路施工中，也是转了再转，分了再分，进度和质量不断受到业主批评。据调查，山东通达这个施工质量和信誉并不高的企业，却在河南中标了沁桐、济邵、宛坪、郑石等数条高速公路，在河南业内引起了高度关注。山东通达究竟有什么中标绝招呢？

    随着记者的调查采访，一们王姓的洛阳人浮出了水面。据调查，王某承包了山东通达在河南的主要业务，自称山东通达河南分公司（王某本人也拥有一个公司，但资质不够）。河南一有高速公路项目，王某便会借用其他公司的资质为山东通达陪标围标，因此，中标率极高。

    那么，王某又是如何通过资格预审的呢？另一些神秘的“公路掮客”便成了王某等人的重要帮手。

    在河南省交通系统大案频发之后，一些交通系统官员为逃避责任，便躲到幕后，通过中介机构或中间商来化解风险。

    据反映，有助于王某的那些神秘“公路掮客”便是省级或交通系统相关领导的代理人。这位神秘的公路“掮客”为山东通达在河南境内创业立下了汗马功劳。当然，这样的合作也为双方创造了不少的利润。针对山东通达的高中标率，一些施工企业也把“公路掮客”的矛头指向了省交通系统的某些领导。

    据一位知情人介绍，河南交通系统的招标是最接近中标，不高于上线的110%，不低于下线的80%。在资格预审中，“公路掮客”便会向有关方面打招呼，让相关的投标企业通过预审，完成第一步。在编制标的的过程中，该“公路掮客”会把业主的标的给相关投标企业。如果围标不成的，中标价就会多少偏低；能够围标成功的，便会把标的做的很高，但不会超过业主的110%。这是第二步。宛坪高速NNF3-05标段就是林州三建通过围标而后高价中标的。中标之后，“公路掮客 ”便会向投标企业索取路基3%、房建5%、绿化8%左右的好处费。这是第三步。同时，“公路掮客”也会在施工、索赔、变更等方面给相关企业提供帮助。

    山东通达在把河南市场承包给了王某之后，王某正是在这些神秘“公路掮客”的帮助下，才会接连在河南中标。据反映，王某在这种运作方式下，积累了数千万的资金，已成为河南公路建设领域为数不多的亿万富翁。在本文组稿期间，河南省公路局副局长温胜强说，这位神秘人物真有这么大本事。同时，他向记者通报，河南省公路局将派调查组赴宛坪调查相关情况。但此后多次联系都无回应，调查结果也是石沉大海。

    据反映，山东通达在宛坪高速B7标段的投标中不仅捏造了虚假的隧道施工业绩，而且私刻了某业主单位的公章，签订了虚假合同。山东通达公司这些行为已涉嫌违法，记者多次向当地有关部门反映但也无回应。据一位施工人员讲，在宛坪高速公路竞投标和施工中，像山东通达这样，私刻公章、编造虚假业绩及工程人员的比比皆是，特别是在房建和绿化中尤为突出，但却都没人追究。
  悬疑待解开

    自去年以来，记者不断向河南省有关部门反映宛坪高速公路建设中的腐败问题，但都没有回应。2008年4月份，有媒体记者曾致电南阳市检察院某领导，反映宛坪高速公路建设中的有关问题。该领导说当年也收到了针对宛平高速公路的一些举报，但有领导打招呼说，调查会影响施工工期，就没再查下去。他说媒体举报的有关材料已经交一位副检察长处理。可是半年时间过去了，相关问题到现在都无结果。

    谁是宛坪背后的保护伞？相关问题何时处理？宛坪背后的腐败到底有多深？这些都给人留下一个个悬疑。

    说到宛坪高速，不得不提起宛坪公司董事长王某。王某之前曾兼任南阳市交通局局长多年，在推动南阳市公路事业发展方面，做出了一定贡献。但对王某在任内的评价，各方也是贬褒不一，毁誉参半。群众也向媒体反映王某的许多经济问题，媒体也多次向有关部门求证，但王本人及有关单位少有回应。

    2008年，有媒体致电南阳市交通局，就王个人的经济问题向该单位求证。南阳市交通局回函说，王已经离开交通局多年，媒体反映的有关情况涉及王个人及子女，请慎重处理。以后再无结果。

    2004年底，王某从市交通局局长位置上退下来，专职担任宛坪公司董事长。在担任宛坪高速董事长期间，王主持了宛坪高速公司的土建工程的资格预审、标的制订和评标等工作。这些工作正是工程建设的最重要环节，也是最容易产生腐败的地方。

    在王某担任党委书记修建南邓高速时，就有一些工作人员，如总工杜某等，因招标泄漏标的、收受巨额贿赂，而被判刑入狱。宛坪公司在同一个人的领导下，是否能扬清渭波独善其身呢？

    当地一位群众说，宛坪高速公路经过三年的施工，建设过程中问题不断，工程转包被曝光，质量也相当差。这也进一步暴露了工程招标之时由于工作不严谨让一些人钻了空子的问题。

    “宛坪的那些事都是别人干的，与我们公司无关，”多次向记者解释的山东通达公司副总鹿某说，“我们公司已与王某解除了合同，同时公司也将退出河南市场，在河南我们不敢再玩了。”

    纵观宛坪的发展历程，2005年股东变更，由河南省公路局控股，路面、房建、绿化等招标过程中暴露出来的相同问题，也是具有共同特征。这只能说明，河南目前这种公路建设招标体制已经亟待改革了。

    张昆桐、曾锦成、石发亮、童言白等河南公路蛀虫的前车之辙犹见，那么河南是否还要有一批公路建设部门的相关领导步其后尘呢？“一条路建起来，一批人倒了下来。”但愿这样的悲剧不要在宛坪高速公路上演。 （完） （刘景涛 胡良友）